对非专业的人来说,“水墨人物画”可能是个较为模糊的概念,但对从事水墨人物教与学的人来说,他们深知“水墨人物画”在半个多世纪中西融合的发展过程中所走过的艰辛历程。 在21世纪的今天,当代人的生活方式、社会活动、精神面貌都不断发生着变化,“水墨人物画”这种与每个人都有关系的艺术正在经历怎样的发展,未来又要走向何处? 在收录了近500幅习作、手稿、作品的《CAFA水墨正当时》中,央美教授、著名水墨人物画家王晓辉老师带领水墨班9位“90后”学生,共同思考和探索了水墨的当下与未来,创作出一部风光无限的“水墨大片”。这本《CAFA水墨正当时》,必将成为水墨人物画教与学不可缺少的读本。 1 人物画需要不断面对新生活、新问题,在新的挑战中寻求与之相应的教育新理念来唤醒青年学子的探索基因,这无疑是人物画教学的实质所在。——王晓辉 王晓辉 中央美术学院(微博)中国画学院教授、人物画系系主任、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已出版《畅神——王晓辉中国山水艺术作品集》《心路历程——21世纪中国水墨艺术家创作探究系列·王晓辉卷》《微水墨——现代水墨人物作品集》《大写意——传统古典写意人物作品集》《笔墨肖像》《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教师课徒稿——线性素描》《中国画坛·六O一代——王晓辉》等二十余部著作。
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副院长李洋老师、刘庆和老师,班主任王晓辉老师与水墨班全体同学
畅想水墨未来,他们正当时 王晓辉于2017年夏 众所周知,20 世纪以来围绕“中国画的变革与发展方向”所引发的一切讨论都离不开水墨人物画这一话题。具象性人物画从无到有历经了多半个世纪中西“融合”的实践发展,在几代人的艰辛努力下人物画完成了从传统到现代的完美转型,中国画的高等院校教育在其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高等美术院校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为中国画发展培养着不同的新型人才,在以传统出新、中西融合的新型教育理念下,人物画创作人才的培养始终走在当代学院中国画教育的前列,成果显著。在当下,人物画从多元发展又渐趋进入艺术图像信息化的时代,水墨艺术向扁平化、趋同性方向发展,给今天的人物画教学又提出了新的课题。 “当代人的生活方式、社会活动、精神面貌不断发生着变化,因此笔墨也应与时俱变,中国画人物画的造型视角和表达更有着追随时代的必要”,也正如范迪安先生所言,人物画需要不断面对新生活、新问题,在新的挑战中寻求与之相应的教育新理念来唤醒青年学子的探索基因,这无疑是人物画教学的实质所在。 人物画教学坚守临摹、写生、创作三位一体的教学理念,坚守以笔墨的方式去思考探索发展中的水墨艺术已经做了什么,今天应该怎样做,未来还能怎么做,保持一份中国传统绘画精神,这是我们探索艺术观念、提炼个性化艺术语言的新起点,从这里再出发我们才能从容地迈向水墨的当代与未来。
王晓辉老师指导毕业创作现场
正是基于以上的思考,作为班主任的我欣然接受了出版社邀请,希望通过编辑和整理平日的教学心得,对三位一体的人物画教学实践做出梳理与小结。全书设计为六个章节,从基础教学、专业学习直到毕业创作依次展开,力求客观完整地体现一届水墨班学生在校的生活与学习现状。四年前大家为了共同的水墨理想聚在一起“用造型说真话”,如今他们面对传统、当代与未来已呈现出各自缤纷的“状态”,在面对困惑、未知亦不忘探索的初心,用真诚兑现着自己的承诺,这份担当实为可贵。 《CAFA水墨正当时》是对昨天的记录,也是每位同学水墨成长记忆的刻度,其中凝聚了院教学办以及 10 位任课教师的辛勤汗水,凝聚了水墨班九位“90 后”的集体智慧和态度。今天,在他们即将迈出校园步入社会大课堂的时刻,谨以此书的出版祈福他们对未来依旧充满想象并踏入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畅想水墨未来,他们正当时。
王晓辉老师教学现场
2 现在每个人的生活都好像不再是“自己的”,或已不再是自我状 态 下 的 “我们”了。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经过了所谓的“优化配比”。“感觉”这种真实的东西,似乎越来越不被需要了。——《CAFA水墨正当时》 水墨班同学创作现场 水墨班同学创作现场 水墨班同学们的速写手稿 水墨班同学们的创作手稿 杨亚辉毕业创作《一六·洪水》 在“7·19”邢台洪水之后,我们是去祈求还是去希望?这幅画面中更多的是一种平稳。有人说灾难现场全是杂和乱,这种说法不一定完全正确。确实,当人们看不到希望时,行为和动作会变得嘈杂纷乱,但他们的内心世界绝对是沉默的。他们沉默地看着这个世界,期盼着黎明的到来。 2016 年7 月19 日晚,洪水突如其来,正在睡梦中的我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大家抱着孩子往高处求生,害怕和等待似乎是那一晚的代名词。我们互相拉着手,互相安慰,就这样,等待了11 个小时……三天后,当我们回到住处,只见狼藉一片,被破坏的家具电器、被冲倒的房屋,断水、断电,还有满世界的恶臭,眼前的一切着实让人感到绝望。 雨停之后,天气重新闷热起来,急躁、不安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没有食物,几个馒头、一点零食和矿泉水成了当时最珍贵的物质。饥饿让大家变得无序,人们无助的眼神传达出焦虑和无助。我想表现的正是这种情感。其实,在这种时候,人们反而变得单纯起来。因此,我在画面里将单一的颜色搭配起来,突出红色,目的就是用这种颜色传达一种闷、燥的感觉。起初我只用了一点点,慢慢地我觉得还可以加一点、再加一点,由此,我也传达出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杨亚辉
刘虹麟毕业创作《镜中人》
如今我们生活在诸多镜头之下、重重“监控”之中,个体的一切都可能被暴露、被窥探。而那些看似执掌着主动权去窥探的人,又是谁的镜中人?似乎没人能逃脱这个“食物链”,注定每个人都同时是“掠食者”与“被掠食者”。 一开始我的创作初衷,是对于拿着长焦相机毫无尊重地拍摄他人这一行为的愤慨,怎能如此带有侵略性地去掠夺他人的肖像!为了记录这些行为,我也将镜头对准了他们,然而,就在按下快门的瞬间,我自己也成了窥探者。这种矛盾及链条式的关系引起了我的兴趣,促使我画下了这幅作品。 对画中众多镜头之下的“小孩”,我用不同于笔墨的方式来表现,意在表达这个“孩子”并非他们中的一员,并非一个现实的具体人物,而是代表某一个个体或是一群个体,其实也是泛指每一个暴露于镜中的人。除了平面性的绘画,装裱中外框镜头式的设计也是要着意表达我的主题。整个创作过程经历了构思、小稿、水墨一二三稿,直至实现最终效果。在这个过程中,人物的形愈来愈概括,人群也更加整体。作品外黑内亮的形式与画中密集的人头制造出一种压迫感,一群人与一个人也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刘虹麟
赵岳毕业创作《城市空间》
生活在城市之中,出行、奔波占据了生命的大部分时间。无数人出于种种原因等待、穿梭、停留于地铁之中,而地铁就像是这个社会的一面最真实的镜子,照出了人间百态,将人间种种凝聚在一个微小的空间中,又随着每一次的开门关门,变换着它的形态。陌生的人因为共处于这个空间而发生了关联。乘坐地铁于我并非枯燥之事,我愿意观察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表情不乏喜悦与欢快,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焦躁与无奈。 高峰期的地铁犹如肉搏的战场,弱小女子、年幼学生、年迈老者,也都不得不参与其中,这一幕如画面一般在我眼前定格。如果说,如此“肉搏”是为了到达下一个目的地,那么,驱使我们这样做的根源又何在?是自由意志所为,还是在无形操纵下的被动?这总令我联想到卓别林的《摩登时代》,现代化的社会生产中,在物质与效率的驱使下,人是否真的发生了异化?地铁恰如生产线上的轨道,将麻木的毕业创作《城市空间》我们——工具、零件,输送到指定的岗位之上? 我想以重色调、平铺的人群营造出一个昏暗、紧张的空间,其间隐含着骚动,甚至反抗。之所以画地铁,其实是希望打破这种局面,在拥乱、机械、麻木与异化之中,发掘人的内在情绪,追求自我的审视与释放。 ——赵岳
王桥毕业创作《这里的世界》
创作这张画之前,我先做了一系列同一题材的尝试,算作切入创作的铺垫。我感觉这种铺垫很重要,它既激发了我的想法,更有助于我进入一种状态。在慢慢画完那些尝试之后,有了一些感觉,才决定要画一张这样的作品。 “感觉”这种东西真的要自己去寻找,它会在你进入一种状态之后自然地让你察觉到,然后你就会顺着那种感觉自觉地把心思放在上面且乐此不疲,不断琢磨下去,画到不能再画为止。很关键的一点是,不要把它太当一回事,你是个画画的,现在就是画张画而已,只管画就是了,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多可说的,不要非把它看作毕业创作,不要觉得它非得是多么正式。如果一开始就给自己戴这么多帽子的话,自己就把自己端起来了,就不放松了,一些好的随意的想法就有可能被遏制住了。有了状态后,就要尽自己所能,把能力发挥到极致,把一种态度和想法做到极致。 我感觉,艺术创作和自身性格有很大关系。画画表达的是你自己,而自身性格里不好的东西会阻碍画的过程,这就需要自己和自己做斗争,逼着自己往相对好的状态里走。这是我在创作中最大的收获,是这张作品让我真正懂了一点创作是怎么回事。 ——王桥
路舒涵毕业创作《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群在异乡漂泊的人,一群执着而坚强的人,一群在不停行走的人。这群人是他们,亦是我们。我们慢慢已习惯了用有限的坚强外壳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与恐惧,然而,当一天的辛劳结束,面对整座城市的华灯初上,那种内心的流离失所又会把孤独无限扩大。 画面中,人被放置在或复杂或朦胧的背景中,不同空间的不同物象被置于同一空间。我想要抓住一些精神性的、超自然的、有形或无形的东西,实现画面的视觉节奏和心理空间,借错构的表现形态来展示非常态的社会现象。 我将紧密组合的紧凑形状同界限分明的色块在画中结合起来,意图是借由视觉语言敏感地呈现现代人在心理转向时期的精神特质。我们是生活在精神的世界里,而物质生活穿连在其中。我希望找到一座桥梁,引导我从“可视的”走向“不可视的”。绘画是一个纠结的过程,反复打破,反复呈现,用笔墨解构图像,再用图像盖过笔墨,发挥材料本身的物质性,把画面拽回二维,在平面与空间之间拉锯。我总想把握一种既强又弱、既丑又美、混为一体、似是而非、无法说清的感觉,想在背景用一些重墨来传达一种状态。在画面中大胆使用了一些纯色,是想给黑暗带来一些希望和梦想。 ——路舒涵
李翰林毕业创作《自慰者》
对这件作品,我希望用水墨语言突破传统的图式与笔墨系统,结合摄影图像做一个对水墨媒介拓展可能性的尝试:控制水墨的偶然性语言,但又保留水墨媒介独有的韵味,同时使观者有一个全新的视觉体验。这件作品可以理解为是一幅“水墨的摄影”,它还是绘画,但已经变成一种水墨式的摄影图像的再现。我想要打破一直以来对水墨画的那种惯性理解。 创作这件作品,我是用自己的一张自拍(自慰的人)作为素材,将之分成九张,分别使用多种手法语言,最终表现出一种恍惚、不安、压抑和不确定的感觉。这正是我创作这件《自慰者》时想要表达的:自慰与自我麻痹如今已经成为人们掩盖空虚和罪恶的手段,我们在自我愉悦、自我满足的同时,也在自我欺骗。我们乐在其中,以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那终究毫无意义,我们也终究会自食其果。 ——李翰林
赵海粟毕业创作《尘埃》
藏族,本科五年里我不断深入挖掘这个和自己密不可分的民族的一切:相貌、语言、人情、信仰……今年春节在郎木寺采风时,车掉进了水渠,不等我下车,路过的男女老少藏民已自发齐力将车抬出,而后他们一言不发地四散而去。我不由想起《道德经》中讲的“上德不德”。这个有着特殊信仰的民族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依然按部就班,那份纯粹之心依旧固若金汤。皈依藏传佛教一年了,有一刻,我突然懂了“君子慎独”“不欺暗室”的含义。进了门才发现,佛、道、儒是同一颗孤诣苦心:做一个有所畏的人,活着是为了死去。 对藏族天然的亲切感在绘画过程中很少遇到障碍,但在呈现效果上,我就不得不面对技法语言的问题了。此前一年的时间里,我集中实验了丙烯白颜料对水墨的介入,加上自己对新表现主义的偏爱,在方向上有很多与以往的自己相悖相斥的地方,逻辑不通、审美冲突是常见之事,材料之间不协调造成的失控也经常发生。我经历着一个尴尬的针锋相对的时期。还好,这场博弈无关胜负,即便做不到也没关系,况且艺术本身就是一条没有结果的路,我就更不必耿耿于怀了。过程本身就是演绎,横涂竖抹,人也罢、物也罢,不过梦幻泡影。当一切尘埃落定,灵魂当如尘埃一样轻扬自在! ——赵海粟
董佳媛毕业创作《迷惶》
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是什么?有人说,是生存和繁衍的欲望。首先要存活下来,然后再繁衍生息。其实,人们总想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认知,渴望安全感,渴望被接纳、被尊重、被爱。而在这些得到满足之后,人们又会产生更多的欲望——饱腹之后便要味美,穿暖之后便想漂亮,还想有更舒适的住所、更美丽的容颜,想要名利、享乐、权力、占有……越来越多的欲望会侵蚀人们的内心,使人忘记了本初,失掉了纯粹。 可还记得没有妆容鲜衣加身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可还知晓自己为何而活?活着是快乐的吗?性爱是享受的吗?嘴角的微笑是真是假?拥有的一切是否带给你幸福感……这些问题只有自己能够回答。 人活一世,并不是为了追求更高的物质享受来填满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能让自己真心微笑的事物是什么。纵使不得已在欲望中沉浮,也切记莫在其中惶然迷失。 ——董佳媛
李思琪毕业创作《个人的内心》
这四张画里包含很多内容,基本上每一张都表达了人的原始欲望。这里所说的原始欲望,包括挫折、埋在心里的秘密、人与人之间的连接纽带等。同时,这里面也包含着自己从未表达过的内心,那个因被别人所影响而无法确切认知的自己。 这些画试图说明,人与人之间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看起来就像是彼此同化了,那是因为人们将自己的思想隐藏起来,只按照他人的想法去做,因而自然而然就被他人所同化。而我所想要表达的对象,是那些时时刻刻有着不同想法的人,或者那些将自己的内心深埋起来的人。 ——李思琪 |